of Montreal的迷幻萬花筒

搖滾樂發展至今超過半個世紀的歷史，從早已被奉為Icon的五零與六零先鋒開始，到中繼的七零、八零、九零等所謂吾輩的鄉愁樂團，接以新世紀產出的各色後援投手，數量之多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從中找尋一組好的樂團也許不那麼容易，不過若從能長久又思進取的角度去尋，of Montreal會是一個極佳的範本。

• 非產於Montreal

由Kevin Barnes引領的of Montreal成軍於九零中期，初始「團員」只有Kevin一人。奇怪的團名並不是說他們起源於蒙特婁，而是來自一名讓Kevin心碎的蒙特婁女孩；另外，「of」的「o」是小寫。身為一個迷戀The Beatles、The Kinks、The Beach Boys等六零年代psychedelic pop的男孩，加上九零初期風行的Lo-Fi精神影響，在聽而學而作的進程中，他也DIY製作了許多錄音帶。正所謂經典老哏說道：「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由於當時Kevin的身邊並沒有甚麼可以一同分享的朋友，而他的居地佛羅里達州，也缺少音樂人所嚮往的「場景」。於是年輕的Kevin不斷往它地遷居，一意尋找與自己氣血相通的地域。最終，他來到喬治亞州的Athens。

• Elephant 6家族

當時的Athens裡正在醞釀一個新的場景，源頭來自一群同樣迷戀六零年代音樂、同樣以D.I.Y.態度與自由精神創作音樂的人──Elephant 6 Collective。這個由Robert Schneider（The Apples in Stereo）、Jeff Mangum（Neutral Milk Hotel）、Will Hart和Bill Doss（The Olivia Tremor Control）等人創立的Elephant 6，並非唱片工業類型的商業化組織，而是一個懷抱著對音樂的熱愛與滿腔理想的同學會。Elephant 6中的成員，總是不斷地找尋並分享自己喜愛的音樂、彼此挑戰對方的能耐，與不斷玩著、作著屬於他們的音樂。Elephant 6所產出的樂風，主要以The Olivia Tremor Control和Neutral Milk Hotel引領的長篇迷幻概念作，或是The Apples in Stereo與Elf Power等譜出的復古流行曲。而Elephant 6也還有一個特色，因總在一同玩音樂的緣故，成員通常都是看對眼就跳下海相助。因此，在Elephant 6落腳生根的這幾年，Kevin除了找到互相鼓勵、競爭、分享的同夥外，樂手Derek Almstead、Bryan Poole、Dottie Alexander…等人的相繼加入，也讓of Montreal的陣容與樂風逐漸成形。

• 低傳真花草香

初出茅廬的of Montreal，樂風走的是採用空心吉他與簡單鍵琴所調和出的甜滋滋twee pop。在早期的四軌錄音（後由Kindercore廠收錄成《The Early Four Track Recordings》）與專輯如《Cherry Peel》、《The Bedside Drama: A Petite Tragedy》中，撲鼻而來的低傳真花草香與惡搞的功夫，讓他們像是頂著西瓜皮的鄰家怪哥哥，在畢業前夕的鳳凰木下來點青春、浪漫，又偶爾起乩的症頭。
而「概念」的導入，要從1999年的《The Gay Parade》與2001年的《Coquelicot Asleep in the Poppies: A Variety of Whimsical Verse》開始。Kevin腦中各式各樣的異想與親身經驗，以Elephant 6特產的樂器層疊結構進行，其俏皮的琴鍵與飄來盪去的和聲，統統匯入Kevin本人戲劇化又神經質的個性。悅耳又不落俗套的旋律，是不可不聽的早期代表作。

• 風格丕變

Kevin Barnes曾說過他不是一位念舊的人，對於音樂更是如此。在他多方接觸Synthpop、Krautrock、靈魂樂、放克、R&B、雷鬼、Afrobeat等樂風後，對於過往喜好就此拋在腦後。又由於2003年他與 Nina Grøttland結婚的緣故，不管是人生或是音樂之路，都聲聲喚著他該邁入另一個新的階段。於是Kevin便開始將of Montreal抽離迷幻流行與Elephant 6的場域。
of Montreal中期的專輯如《Satanic Panic in the Attic》與《The Sunlandic Twins》中，大量採用合成器的俗豔旋律搭以搶耳的節拍，加上縱橫來去的奇想與詭異又低能的歌詞，不只讓of Montreal在獨立音樂圈更受注目，其中幾首傑出的單曲如〈Wraith Pinned to the Mist (and Other Games)〉、〈The Party's Crashing Us〉與成為Nasdaq的廣告代言曲〈Everyday Feels Like Sunday〉等，也讓主流市場開始認識of Montreal。

• 從裡到外盡是絢爛

初嘗成功的滋味後，of Montreal更變本加厲的演起內心戲。從《Hissing Fauna, Are You the Destroyer?》開始，Kevin Barnes融合David Bowie的Ziggy Stardust概念與Prince的精髓，設計出虛擬人物Georgie Fruit。在舞台上的of Montreal，眾成員華麗又莫名奇妙的姿態：天使、王子、動物、Gay、SM等等，讓他們的現場演出總是驚喜連連──某次Kevin的露鳥演出更是激得粉絲鼻血噴過天。近期專輯《Skeletal Lamping》與幾乎可說是向Prince致敬的《False Priest》，除了加重電子與bass節拍把funk與R&B都玩盡外，與 Janelle Monáe、Solange的跨界合作，讓of Montreal的音樂風格更顯多元。
不只音樂本身及舞台效果，of Montreal在作品的實體也動上許多手腳。藉由弟弟David與妻子Nina的協力，專輯萬花筒般的絢麗色彩與設計，總搶先音樂讓人眼睛一亮。在現今類比發行品復興的年代，黑膠早已不是創舉；於是在去年底，of Montreal復刻了歷年專輯的「錄音帶」版，擺明要你找出當年放在床頭的卡匣音響來好好復古一番。
跟著時代腳步前進的of Montreal，多產多變又怪奇的音樂呈現，讓人總猜不透下一步。在聽及2011年的EP《thecontrollersphere》中幾首長篇樂曲後，可以發現他們似乎有點回頭尋根的意味；但猜歸猜，也只有Kevin Barnes知道接著要往哪走。身為一個樂迷，只能暫且伸長耳朵繼續期待吧。

• 延伸聆聽

The Olivia Tremor Control
Elephant 6家族的頭號戰將The Olivia Tremor Control，以多樂器的詭奇結構與異教氣氛的鋪陳，完美承襲The Beatles與Pink Floyd以降的迷幻風格，成功打造出新一代的迷幻典範。
Neutral Milk Hotel
由 被Kevin Barnes暱稱為大哥的Jeff Mangum主理的Neutral Milk Hotel，代表作《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早已是各大榜單票選的九零年代最佳專輯之一。融入Jeff Mangum真摯而強烈情感的異想迷幻民謠，此生必聽，決不誇言。
The Late B.P. Helium
of Montreal主音吉他手Bryan Poole的化名。其個人作品抽去of Montreal的繁複編曲與華麗喧鬧，以一把吉他彈撥出陽光四射的清新感。
M. Coast (Marshmallow Coast)
of Montreal前團員Andy Gonzalez與Derek Almstead主要著力的組合，Kevin Barnes也曾在早期的M. Coast使力。樂風主打鍵盤與小小的電氣組合，輕鬆悅耳又不失趣味。

• 原文載於HINOTER 映樂誌 47。

The March of the Gay Parade (The Gay Parade, 1999)


A Dreamy Day of Day Dreaming of You (Coquelicot Asleep in the Poppies: A Variety of Whimsical Verse, 2001)


The Party's Crashing Us (The Sunlandic Twins, 2005)


Wraith Pinned to the Mist (and Other Games) (The Sunlandic Twins, 2005)


Everyday Feels Like Sunday (The Sunlandic Twins [bonus EP], 2005)


Heimdalsgate Like A Promethean Curse (Hissing Fauna, Are You the Destroyer?, 2007)


Spiteful Intervention (Paralytic Stalks, 2012)

Superchunk live @ Rough Trade West & Scala, London

這回前來倫敦的原因，起於Cult教主Jeff Mangum（Neutral Milk Hotel）所策展的All Tomorrow's Parties音樂祭；只是基於某種主辦單位ATP宣稱之「不可說的理由」，音樂祭卻硬生生延期到2012年春。看著手上退不得的機票，只能以幾滴英雄淚化去心中冤屈；這又印證了一遍「計畫總趕不上變化」。無奈之餘，還是得好好享受難得的英倫行，於是便也準備幾場演唱會瞧瞧。

• 2011/11/29 @ Rough Trade West

經友人點醒，在11月29日的Rough Trade West，Superchunk的Mac McCaughan和Jim Wilbur會有場Acoustic表演。當晚興沖沖往現場一探，望見表演前半小時便已湧入人潮塞爆場面──其實也不過十來人，只因Rough Trade West實在太小。表演的時機來到，二人拎著吉他走入傳奇唱片行。在後台整理一番傢俬後，Mac與Jim便在櫃台前站定準備發聲。雖說已四十好幾、又是日理萬機的Merge Records老闆，Mac的面容卻還是保養得粉嫩有緻，擺明街頭頑童來著。兩人先向眾人打招呼，而為了讓後頭的樂迷得見，Mac還又站上椅子補聲好。接下來七首歌的時間，從〈Learned to Surf〉、〈Skip Steps 1 & 3〉、〈Throwing Things〉到樂迷點播的〈Animated Airplanes Over Germany〉等，且看兩人默契十足地交互刷著空心吉他，再聽Mac用他不相稱於歲數的青春嗓門遊走在琴音之間。原本該是灑滿龐克火花的Superchunk，在此一轉而成依舊有勁、卻多了樸實與親切感的Superchunk。邊談笑邊演奏的秀，像是多年不見的同樂會，讓外頭濕冷的雨夜也跟著這般光景而暖了許多。在表演後的簽名會中與兩人聊了下，提及自個兒是為了被取消的ATP而從台灣飛到英國，Mac也跟著為我惋惜；另還開心地提及他們曾在十幾年前造訪過台灣。想不到這等彈丸之地竟還能記在心中，也難怪Superchunk的音樂總是那麼真切。

• 2011/12/01 @ Scala

兩天後，在King's Cross車站附近的Scala，是Superchunk睽違倫敦十年的第二場演出──第一場當然就是Rough Trade。暖場團Let's Wrestle用硬蕊火力先來個友情支援，而當Superchunk四人陣勢一登場，Mac一語：「已經等了十年、現在還等什麼！」讓眾人情緒登時嗨上天。從〈Throwing Things〉開始，每首歌曲都交由Jon的鼓棒倒數與奮力的踩踏作為起點。抄著bass、戴著眼鏡的Laura不時踩著三七步擺動身體，十足狂野女教師姿態；而Jim則始終冷靜地彈奏，偶爾與成員交換眼神道盡心底的千頭萬緒。Mac好比是吃下含笑半步癲，不笑不走路就只能架起彈簧腿跳他個老木。大力power chord刷起的勁歌，勾得吾輩心兒撲通、撲通再哎聲好哥哥。

服務歌迷的十年再相會表演當然不只有《Majesty Shredding》的曲目，歷年專輯的金曲也首首入圍：〈Like A Fool〉、〈Driveway to Driveway〉、〈Watery Hands〉加上安可的三首歌曲，把大家都一腳踹進九零年代的美好時光。翻唱Sebadoh的〈Brand New Love〉先點燃引信，緊接著的〈Slack Motherfucker〉激得全場大聲問候起娘親。行到激昂處，只見Mac舞起大車輪手勢，更跳下舞台跟下頭的小屁孩兒玩起crowd surf，人稱：「音浪、太強、不晃，唯有Superchunk」大抵如此；至於〈Hyper Enough〉快掀了地板的暴動，毋須多言。這場熱力全開的倫敦回歸，就結束在二次安可的〈Precision Auto〉與滿滿的歡呼聲中。

此回能得見溫柔婉約小甜甜與昂揚剽悍大無敵的Superchunk，實屬萬幸。希望不久的日後，能在台灣與Superchunk再相會了。

• 原文載於HINOTER 映樂誌 47。
• 在Rough Trade的簽名會中，我向Mac說明「My name is Volcanic…」後，結果Mac就簽這樣上去：「Your name is Volcanic…」，旁邊輔以Jim畫上的火山。
• 在King's Cross車站找Superchunk的表演場地時，有一高挺黑人走來相助，得知要找Scala後，他伸出手：「10 pounds」，當場嚇得我屎尿齊飛。而聽到他的回應：「我只是開玩笑」後，再連忙把屎尿收回。…這等英式幽默還真難消受呀。

"Throwing Things" @ Rough Trade West, London


"Everything at Once" @ Rough Trade West, London


"Brand New Love" (Sebadoh cover) @ Scala, London


"Slack Motherfucker" @ Scala, London


"Hyper Enough" @ Scala, London

[側標] of Montreal - Paralytic Stalks / 蒙特利爾 - 麻痺花梗

of Montreal暫時告別Prince路線，在世界末日之時推出的最新大作《Paralytic Stalks》，踩著招牌節奏再回望Elephant 6敲來撞去的迷幻萬景，灑滿全篇的衝突情緒，就好比黑夜中的萬花筒－－沒什麼意義的比喻。總之千萬別錯過了玩正格的Kevin Barnes，聽聽〈Spiteful Intervention〉你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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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象唱片新發行：of Montreal - Paralytic Stalks／蒙特利爾 - 麻痺花梗

來自喬治亞州Athens的of Montreal，從加入新迷幻集團Elephant 6開始，以根基於60年代的復古流行起步，先踏足Indie Pop、走經俗擱有力的Synthpop，近年再向Funk、Soul、R&B靠攏。舞台上的of Montreal，更是以不輸給David Bowie、Prince與The Flaming Lips的現場魅力著稱，絢麗又搞怪。走過十五餘載，of Montreal多產又不停進化的音樂生涯，都要仰賴鬼才主腦Kevin Barnes。

到了據說是世界末日的2012年，of Montreal進化的方向轉了個彎。找來曾與Deerhunter、Toro y Moi、Best Coast合作的Drew Vandenburg協力，在Kevin Barnes家中打造的最新專輯《Paralytic Stalks》，正同名稱與封面一眾混亂的怪物群像，述說的是Kevin對自我及生活的矛盾與糾結。不同以往在三、四分鐘內盡情舞動的繽紛旋律，在幾首動輒七、八分鐘的長篇中，祭出師承Elephant 6的迷幻張力，以疊放的樂器張揚出嘈雜、混亂的實驗聲響。Kevin的嗓子也不時跟著放聲嘶吼，衝突的情緒表露無遺。但也別擔心《Paralytic Stalks》會過於晦澀。像是花花草草的〈Malefic Dowery〉與〈Wintered Debts〉、〈Dour Percentage〉的Bee Gees式合音、舞韻十足的〈We Will Commit Wolf Murder〉等，特別是〈Spiteful Intervention〉，在多樣音效與聲嘶力竭的背後，of Montreal招牌的旋律還是安好在那。

在聆聽《Paralytic Stalks》的過程中，且記得要收斂心神，別跟著跌入自溺的漩渦。就像〈Authentic Pyrrhic Remission〉中喃喃於鋼琴的收尾，情緒收好再安心上路。


Spiteful Intervention


Wintered Debts


Dour Percentage


We Will Commit Wolf Murder



Malefic Dowery


Authentic Pyrrhic Remi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