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3日 星期四

專訪:Superchunk



  • 承蒙Hinoter主編賞識以及一再包容小弟的拖稿功夫,讓哥有機會訪問Superchunk的Mac McCaughan叔;也成功偷渡牛奶飯店進去。看到叔親切熱情的回應,尤其還記得十幾年前來台灣表演的情形,哥只有感動。希望Mac叔不要食言,快來台灣!
  • 原文載於HINOTER 映樂誌 52
M:Mac McCaughan
H:Hinoter

H:上一張專輯《Majesty Shredding》之前,你們有將近十年沒有發表作品。除了一些現場表演和其他計劃之外,這段期間裡的主要活動是什麼?

M:主要是三件事:家裡添了兩位成員、發了三張Portastatic的專輯、專心經營Merge唱片。說實在的,這三樣就讓我忙不過來了!


H:新專輯標題《I Hate Music》很聳動,但你們說這實際上是一張關於「愛」的專輯。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想做這個概念?

M:標題是從〈Me & You & Jackie Mittoo〉這首歌來的。當我們想從一長串清單裡面挑選專輯標題時,它就蹦出來了。我認為,最差的專輯標題是無法吸引人注意;而《I Hate Music》則能同時兼備趣味和嚴肅。我希望它至少能先抓住人們的目光,而後再了解到,專輯內容可遠比標題講的複雜許多。


H:你們把《I Hate Music》稱作是《Majesty Shredding》的黑暗面,這是不是代表你們在作《Majesty Shredding》時就已經想好《I Hate Music》的雛型?

M:我們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所幸作《Majesty Shredding》的經驗,很快地幫助我們找回感覺。用黑暗面這個詞,其實是在講我們採用與《Majesty Shredding》同樣的模式來錄《I Hate Music》,某幾首歌也與Scott Solter──同一個製作人──合作。


H:《I Hate Music》裡面我最喜歡的歌是〈Out of the Sun〉,非常的動人。你最喜歡的歌是哪一首?覺得最有意義的又是哪一首?

M:謝謝,我也很喜歡這首歌。我很難選出最喜歡的是哪一首,這應該讓歌迷自己來選!


H:據說Laura因為聽覺過敏的關係而沒辦法再作現場演出,這會對未來有什麼影響嗎?Laura是否真的不再跟著巡迴了?

M:是的,我想Laura對於不用再搭飛機應該會很開心!巡迴演出期間最不好的一點就是逼人得遠離家庭,所以對Laura來說,不用跟著巡迴還可以待在家裡陪家人,再好也不過了。另外,她耳朵的問題已經出現很久,這樣一來也讓她不用再勉強自己,不必擔心耳朵會有什麼後遺症。我們找了Jason Narducy代替Laura,他是個很棒的樂手,所以我們的表演還是一樣很棒。


H:你們的創作過程是如何?是為了想寫一首歌而寫;還是當某個旋律或歌詞出現後,再把它譜成歌?

M:當我有想寫歌的情緒時──即時是那些我當下還沒有感覺,但覺得應該要做點事的時候──我通常會坐下來,抱著吉他開始彈。這時通常會想到個「原型」(shape)──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去描述──可能是歌的結構、或是吉他的聲音或其他有的沒的。再來是開始編曲,歌詞總是最後才出現。


H:Superchunk的音樂可以說是從一而終,永遠保持同樣的風格;這也是粉絲最喜歡你們的原因。在你聽音樂的過程中,音樂品味有過甚麼變化嗎?

M: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事實上,現在的唱片工業能讓所有曾出現的音樂再一次重現江湖,因此我們可以探索各式各樣的東西。不過,我不認為你們會在Superchunk中聽到80年代的奈及利亞Disco音樂就是了。


H:你的嗓音永遠是那麼年輕、充滿活力,不像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是否有特地保養嗓子?比如說每天生吞生雞蛋或做發聲練習之類的?

M:很有趣的問題。最近我正巧找了一位發聲老師,他敎我一些可以在表演之前作的練習,就像是幫喉嚨暖身一樣,很好玩。跟以前比起來,我變得比較容易失聲,加上現在我們表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所以我也一直在找維持嗓子的方法。


H:面對大企業的收編和實體音樂的沒落,Merge卻能夠延續超過二十年而屹立不搖,說是目前世界上最成功的獨立唱片廠也不為過。你們的經營哲學是什麼?

M:雖然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們購買音樂的方式顯然跟著改變了,但這些年來我們的經營哲學都沒有變過──為喜歡的樂團發唱片,也從各個方面去協助他們。我們不像其他廠牌用灑錢的方式,所以在Merge裡,就算某個樂團的唱片沒有大賣,他們還是可以賺到點錢。Merge裡的整個團隊都很努力,儘可能地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發行的專輯。


H:Merge唱片曾發行Neutral Milk Hotel、The Music Tapes、The Essex Green...等Elephant 6家族的唱片。你們是如何和這群人認識的?是因為家族裡的The Gerbils曾寫了〈Crayon Box〉,而且裡頭還提到他們最喜歡的樂團是Portastatic(和Sebadoh)嗎?

M:我們是從朋友Brian McPherson那邊第一次聽到Neutral Milk Hotel,他是個律師,同時也是個超級音樂迷。他寄給我們一張《On Avery Island》的錄音帶,就是那捲錄音帶讓我們簽下他們。那是張非常厲害、力道很夠的專輯。


H:這也是一般Merge與樂團簽約的方式嗎?

M:我們找到每個樂團的過程都不太一樣。通常是朋友或者Merge底下的樂團會跑來告訴我們:「你們應該聽聽這個團,我們之前和他們一起表演。」幾乎都是這樣口耳相傳來的。


H:在最近幾年,許多曾在80、90年代活躍的樂團,像是Pavement、The Pixies、My Bloody Valentine、Dinosaur Jr.,和Neutral Milk Hotel等都相繼復出。這會讓你們懷念那個年代嗎?

M:還好,這些團我都很喜歡,但重組這件事並不會讓我對他們的喜愛因此加倍,而且Dinosaur Jr.重組以後,我看過幾次表演,他們比以前更棒了,所以也沒有什麼理由去懷舊!


H:最近在聽什麼音樂?

M:當然幾乎都是Merge發的唱片,像是King Khan & The Shrines、Richard Buckner、Mikal Cronin、Love Language等,還有個非常優秀的新團叫Saint Rich。另外我也買了一大堆老Disco唱片。


H:目前有哪些樂團是你們特別感興趣,想跟他們合作看看的?

M:優秀的樂團一直都很多,因此在某方面來說,你必須要懂得「你沒辦法和每一個樂團合作。」畢竟要好好照顧到每一張唱片,根本是不可能的。因此,儘管有很多合作起來可能會非常有趣的樂團,但現在還是希望全心投入目前與廠牌有合作關係的樂團。


H:我曾在2011參加你們在英國Rough Trade West和London Scala的表演,那次是你們睽違十年後再次回到倫敦的巡迴,表演非常精采!想請問你們,每當重新回到一個許久沒有造訪的城市時,是否會勾起你們的回憶?

M:會,能夠回到我們曾表演過、或是只表演過一次的地方,都會讓我們想起很多事情。


H:事實上,上一個問題是為了這題鋪哏:你們曾於1999年來過台灣表演。那是個台灣獨立音樂場景剛要開始萌芽的時期,你們還記得當時表演的情況嗎?

M:對我們來說,台灣是一趟非常難忘的旅程。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唱了兩場,而且也玩得很開心。我們有吃到很好吃的東西、去參觀個茶園、喝了一些啤酒,也去了一個海邊的小鎮,還喝了魚丸湯。很酷。


H:這幾年來,台灣的音樂場景已經成長了許多,你們有聽過台灣的樂團嗎?

M:很可惜,我沒有聽過台灣的樂團──目前最好的團是什麼?(哥表示:不知道)

H:有沒有可能再來台灣表演?

M:我們非常希望可以再來!


H:可以對台灣的樂迷說幾句話嗎?

M:希望不久的未來能再與你們相會!

你討厭搖滾樂嗎?


「你喜歡籃球嗎?」赤木晴子問櫻木花道的這一幕,這六、七年級生的經典畫面,不知道啟發了多少熱血少年的籃球夢。「你喜歡搖滾樂嗎?」British Sea Power在2008年直截了當拋出這個再簡單也不過的命題,賞了樂迷一陣爽快。想當然耳,每次遇到這類早已預設肯定答案的問句,你我大抵只得點頭連連稱是。

在上張專輯《Majesty Shredding》之前,Superchunk已有將近十年沒發表作品。這幾年裡,他們專心於家庭生活,也各自投入side project,並同時將經營的Merge唱片事業搞得是蒸蒸日上,在實體音樂漸漸沒落的時刻悍然挺身而出,堅決守護他們的所愛──音樂。這支組成超過20年,足堪作為美國90年代獨立樂界的表率,不管躺著看坐著看都應該是「熱愛音樂」的旗手,卻在這時交出《I Hate Music》/《我討厭搖滾樂》作為回應。這是怎麼回事?

「搖滾樂可以改變世界」、「這就是搖滾精神」、「因為我們有音樂所以能這個那個…」,這類如胸墊一般空虛的口號一再喊出,似乎讓人覺得衣角有沾到點搖滾樂的氣味,就能與眾不同又瀟灑俐落,讓萬事都在掌握中。但《I Hate Music》回擊了這個命題。它不是一張可讓眾人三不五時拿出來說嘴的經典傳奇抑或曠世鉅作,唱得也不是人生教條或座右銘之類;它只是一張讓Superchunk繼續耍弄招牌,那些不華麗不偏鋒的曲調,敲不盡的鼓點與行雲流水又大聲的吉他,與Mac永遠不變的青春嗓音。

專輯一開始用空心吉他淡入,從中段過場用破音拉出整張專輯的基調,關於失去的人與失去的時光:

Do you like this place
Do you like this sound
Do you like this taste
Oh yeah, you're not around

──〈Overflows〉

I hear steam and laughter
Feel it on my face
And I look for you
And all I see
All I see
Is a void

──〈Void〉

Did you lose something
Oh I lost something

──〈FOH〉

Oh what'd I do
To waste an afternoon with you
Eating obscure, looking at girls, shopping for jeans
Learning how to be and not to seem
Singing your theme

──〈Your Theme〉

Mac穿來復去的唱著對於辭世的好友David Doernberg的哀慟,以及對於往日點滴的懷念。最動人的歌曲〈Out of the Sun〉,吉他不慍不火的慢慢牽動情緒,如果一切過往都只是夢,怎麼能不唱著「Get me out of the sunGet me away from everyoneGet me out of the sun」呢。

〈Me & You & Jackie Mittoo〉這首歌,可能會讓任何一個喜歡音樂的人們掉回某段時光:在無所事事的下午,拆開剛買來的CD,與好友百無聊賴的窩在一起,共用一支耳機聽著歌曲,再跟著狗嘴裡象牙半點也吐不出,那些令人懷念的時陣。但失去的再也不會回來,於是纔知道為什麼要討厭音樂:「I hate musicWhat is it worthCan't bring anyone back to this earth」。

要把《I Hate Music》一棍子打作是口嫌體正直似乎太輕易,他們和我們當然不討厭音樂,不過在喜歡的同時也清清楚楚知道,音樂不會是百憂解,也不會是抽屜裡的時光機器,它不能把失去的人帶回來,也絕不能復當年氣盛滋味。充其量,音樂只是在突然想大吼大叫、突然想痛哭爆笑、在照鏡子發現髮際裡的白影、在跑了兩圈操場就攤在地上...的這些時刻,那面從心底慢慢浮出的鏡子,模糊地倒影出用音符構築起來的回憶。似乎於事無補,但有了音樂,至少還能增添點浪漫氣味,想來也是不錯的。

面對這些失去,走在只有一個方向的人生單行道,我們到底可以做什麼?再怎麼想破腦袋,聽了再多音樂,大概也能得到這唯一解──就像〈Overflows〉唱的:「Let's goDon't let goLet go」,繼續往前走吧。







2013年9月23日 星期一

《航越大海的飛機》第四站:《艾佛利島上》



這是一些關於Neutral Milk Hotel、Elephant 6 collective、Jeff Mangum與《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的故事。


《航越大海的飛機》
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


作者:金.庫柏(Kim Cooper)
出版:33⅓ seriesContinuum
譯者:Volcanic

《艾佛利島上》
On Avery Island sessions
談中性牛奶飯店的專輯《艾佛利島上》之前,要先了解一件事:這時期並沒有叫作中性牛奶飯店的「樂團」。沒有朱利安,沒有傑洛米.邦斯(Jeremy Barnes),也沒有史考特.史畢蘭和他瘋狂的小號。《艾佛利島上》這張專輯走的是早期他們在魯斯頓製作錄音帶的模式,由於傑夫從中學時代就已經採用中性牛奶飯店作為計畫名稱,因此他回到丹佛想把寫過的歌錄成唱片時,自然會繼續沿用下去。專輯名稱取自一處位於路易斯安那州墨西哥灣岸區(Louisiana Gulf Coast)的公園,傑夫曾在一次訪談中表示,孩提時代的他曾與公園裡的古老佛像有過一段精神交流。

  對傑夫和羅伯.史奈德來說,製作《艾佛利島上》的經驗是非常特別、非常具啟發性的,因為他們幾乎不曾一起錄音過。羅伯是個能製作出披頭四那般漂亮旋律的鬼才,而現在,他即將要改造他最親愛的朋友的視界──對低傳真(lo-fi)聲響的熱愛,以及對那些華而不實的音樂的厭惡。就一般而言,這似乎是請鬼抓藥單,但先撇去他們兩人根本上的差異不提,傑夫和羅伯卻作到了極少製作人與樂手能企及的高度。

  在第一次正式錄音時,羅伯全心投入在了解傑夫的視界,認真的程度甚至連傑夫不想怎麼做,羅伯都要知道。在錄音室的時間,羅伯把自己的一半獻身給傑夫,另一半專心在錄音上面。

  羅伯解釋說:「傑夫是我的朋友,我愛他,所以我希望他能滿意他的作品。在製作其他唱片的時候我總有一套作法,但是在傑夫的作品裡,我沒有加入自己的情緒。我單純地希望這是張能讓傑夫高興的作品。」這意味著羅伯必須丟掉他偏愛的複雜編曲,改用更粗糙和更簡單的聲音。不過有時候羅伯還是會試著加入銅管編曲、一些合聲和音效,試圖激盪出新的效果。

  相較於製作人的角色,羅伯表現得更像是樂團成員──在製作過程,傑夫主要負責鼓和吉他,羅伯彈風琴和貝斯。〈拒絕性交〉(Song Against Sex)、〈花園司令〉(Gardenhead)和〈艾佛利島〉(Avery Island)的管樂部分也是羅伯處理,為此還找來長號手理克.班傑明(Rick Benjamin)協助;〈你已遠離〉(You’ve Passed)和〈花園司令〉的貝斯則是交給神秘廣場的麗莎.簡森(Lisa Janssen)。在錄音部分,傑夫一直都偏好使用錄音帶,但由於種種因素,兩相折衷後就選定羅伯所能接受的最低限度──四軌錄音。如此一來,使用四軌盤式錄音機加上另外的一台雙軌立體聲數位錄音帶(DAT)後,他們就有六個音軌可用:一軌錄吉他、一軌錄鼓聲、另一軌是歌聲,剩下三軌就拿來錄管樂、貝斯、號角,或任何羅伯覺得可以讓歌曲更飽滿的聲音。


Neutral Milk Hotel - Song Against Sex


Neutral Milk Hotel - Gardenhead / Leave Me Alone

  雖然羅伯自己的錄音室很快就被視作是錄製迷幻音樂的地標,不過在《艾佛利島上》的製作期,其實有近半的歌是在羅伯的朋友凱爾.瓊斯(Kyle Jones)家裡錄的,這裡也是立體聲蘋果製作第一張專輯的地方。當凱爾在家裡錄音時,他會把那裡稱作睡覺老哥(The Sleeping Brotherhood);輪到羅伯使用時,名字就換為寵物之聲。

  這棟老舊的大房子是凱爾從他祖父母那邊繼承來的。在那裏,羅伯可以到錄音室、廚房或是音控室四處找尋他想要的聲音。他是這樣描述其錄音哲學:「我並非刻意排斥乾淨的音場;一般來說那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就我而言卻還有個第二好的選項──擷取真實的靈魂。我總是這樣看待錄音:『你並不只是試著抓住空間裡的人,你要去試著創造一個空間,一個能夠重組真實空間的夢境,裡頭擁有各式各樣有趣的素材。』」

  有些時候,傑夫在半夢半醒之間得到的靈感能帶給羅伯許多驚喜,就像他曾要求羅伯去重製他聽到的僧侶誦經聲。羅伯說:「我們也的確辦到了!成果就是《艾佛利島上》最後很長的那段,那些嗡嗡作響的甘美朗樂句(gamelan,印尼傳統打擊樂)。這也許是我製作生涯以來最喜愛的一段。」他所講的是〈普莉吞了驢子眼〉(Pree-Sisters Swallowing a Donkey’s Eve),這首歌是羅伯先取樣一張傑夫所選的斑鳩琴(banjo)唱片,再由包括梅麗莎.畢辛格(Merisa Bissinger)、希拉蕊.希尼、丹恩.泰瑞(Dane Terry)、麗莎.簡森和亞倫.里迪(Aaron Reedy)等丹佛當地的樂手,用印尼樂器演奏而成。


Neutral Milk Hotel - Pree-Sisters Swallowing A Donkey's Eye

  傑夫有時會在一首歌將近完成的時候突然反悔,這也意味著《艾佛利島上》的背後其實有很多錄音是被刪掉的。有時羅伯會為了某個片段或混音和傑夫起爭執:「好吧,我真的努力了一整天去作這段,而且聽起來明明就很棒。」但最後,他還是會想起他的任務,就是要了解傑夫的視界。如果傑夫認為這聲音不對,那這就不是中性牛奶飯店的音樂。「一開始當然讓我很困擾,但漸漸地卻越來越享受。這也是我在作那張唱片時學到的,因為我必須捨棄自認為比較好的部分。」羅伯把他製作人兼夥伴的角色比喻成西藏的僧侶。西藏的僧侶們用彩砂精心繪製曼陀羅(mandala)後,會將其吹散,不留一絲痕跡。他們愛的正是「無常」。

  傑夫和羅伯的連結要遠比一般音樂人與製作人的關係更深入也更私人。他們長久的友誼,對彼此的缺陷和需求的了解,讓羅伯知道必須要創造一個安全的空間,方能使傑夫完滿的表現自己。「那時候我們的關係非常緊密;雖然現在依舊是,不過我們已經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他是我最親愛的朋友,我必須要去滿足他,而且要讓他更有自信。這是為了他而作,而不只是為了藝術。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唱片也是這樣作的。」

  嗯,當然了,歷史上還是有許多像這樣製作人全心為某人製作音樂的故事,只是這很少發生在傳統的錄音環境。羅伯和傑夫這種合作,像是製作田野錄音(field recording)那樣,特地把笨重的錄音器材拖到熱帶叢林、沼澤,或者是──讓我們先跳到之後的時光──保加利亞的音樂祭。(譯註:這是指傑夫後來錄的專輯《Orange Twin Field Works - Vol. 1》)

  當錄音成果一出來,傑夫馬上送了幾張給他的朋友。朱利安.科斯特回憶起他第一次聽到這張作品,是在駕駛一輛載滿玉米和小麥的大卡車中:「我非常震驚,這和之前從他那裡聽來的東西完全不同。之前的作品都非常混亂──很美妙的混亂、很瘋狂的自由感。而透過這張專輯,傑夫傳達的是一種很神奇、很超現實的感覺──像是本相簿,用皮繩捆著滿滿都是照片的相簿。這真的是全新的一面。我知道對他來說一定很可怕──也許對每個人來說也是──和外在世界分享自己的感受,尤其分享的東西又幾乎代表著內在的一切,攤開在世人眼光下很需要勇氣。他以前試過很多方法,所以當我看到這樣一張完整的專輯,代表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路。那些曾作過的錄音帶、過去的時間,都成了傑夫的音樂;這些就是最重要的。我根本不必說什麼讚美的話。這就是傑夫,我愛他。」

2013年8月5日 星期一

表兒 - Fight to All!!



No-Side Records新發行:表兒 - Fight to All!!聽了表兒久違的正式專輯《Fight to All!!》後,更能確定這組歷經大大小小國內外各式衝撞的真性情台客,鐵杵保證沒有磨成繡花針,傢俬猶原是一柱擎天。

平均長度三分鐘的《Fight to All!!》,輕薄短小卻力道十足,成功展現龐克速戰速決的爽快感。從電子拍的〈序〉起頭,接著〈人生舞台〉以破音畫破長空,帶領〈走一步算一步〉和〈520 G.A.N.G.〉展開連續掃射,陣陣鼓擊與拼命催下去的豪爽刷扣,一聲聲直通任督二脈大腸小腸,宿便全清光光的暢快感,正格是凡人無法擋。

到了專輯中段稍稍放慢腳步,且聽〈純戀歌〉與〈碎心情歌〉這兩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男子漢心中的曲折;尤其〈純戀歌〉裡順口的韻腳配上薯條嘶啞的嗓音,直教人想啤酒採整組來喝它個浪漫滿屋。來到專輯末段,正所謂男兒當自強,此時當然要整理一下酸酸的心頭,重新上油再出發。先在〈Super Idol〉笑虧一下流行音樂,再轉回故鄉〈田寮37號〉瞧瞧,由慢而快的轉折,就好比找不到來時路、但還是要含淚繼續衝下去的鬥志。君不見〈套出來〉怎麼說的?趕快轉開專輯no.1金曲〈520 G.A.N.G.〉,管他什麼社會不公還是小便不順,今晚第一件要作的是來用力開個趴,先把所有鬱悶套出來再說。

當然專輯裡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主要是歌詞同質性過高,許多部分都圍繞著「走人生路」打轉,這類相對較空泛的命題一再出現,讓人參不透到底是要走去哪裡;而鋪陳在差異不高的旋律之下,會讓每首歌長得更像,少了獨特的個性──話說回來,在這個問題社會找不到路,好像也是剛剛好而已,哭哭。

那麼來到文末,一定要冷靜親切的提醒各位在外戴耳機聽《Fight to All!!》的朋友們,記得包包裡要多留一組衣褲備用,畢竟一不小心聽得太爽過HIGH跳到濕意盎然,當非社會大眾所樂見DER。

  • 原文載於StreetVoice 好樂推薦》
  • 底稿中因部份字句如:「才剛乾的底褲又要遭殃了」、「口技狂亂吹含吸舔扣,天地合補精華就這樣全都被套出來」、「鑫鑫腸」等非社會大眾所樂見DER,特此修訂,以婊我心如日月昭昭。

我知道我已經長大/Ariel Pink's Haunted Graffiti



搞不太懂最近風行的chillwave長得啥款。大概只知道是低傳真素人自製、loop、取樣、軟Q、有點慵懶有點鬆軟,聽說還有哀傷的氛圍。當然對New Wave、Dream Pop、Shoegaze、Ambient等前輩們的致敬是不可少去──這年頭復古好像是唯一的出路了。而在chillwave的主力作手Panda Bear、Toro Y Moi、Neon Indian之中,Ariel Pink顯然是最性格的一款。

不像九零年代那些操著吉他風馳電騁的低傳真豪傑們,幼時的Ariel Pink,只是個足不出戶,曾接受過長期心理治療的宅宅。對於雙親與外界的質疑,讓他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藉著大量的音樂試圖找尋出口。The Shaggs、Darby Crash、The Cure是Pink的心頭好,而Lo-Fi傳奇R. Stevie Moore的DIY精神,更深深影響著他。於是年輕的Pink,便試著用不太靈活的樂器技巧與電子玩具,把他奇異的內心戲一齣齣投影到音符裡。花樣百出、過時、俗氣卻又引人想扭動身體的旋律,成為chillwave的濫觴;對應這等鬆軟音樂的歌詞,卻又滿是孩子氣的憤世嫉俗,也難怪Pink本人要稱自己的音樂為「神經病搖滾」了。

Ariel Pink發跡的過程在Wiki寫得十分清楚,記好關鍵字「Animal Collective」與「慧眼識英雄」即可。透過Animal Collective主理廠牌Paw Tracks發行早期的唱片之後,遇到發達路上最重要的一件事──現場演出。這時Pink發現,只有兩支手與兩組韻味十足的腋下,該怎麼堆出那些音效?在初期一狗票亂七八糟的個人現場演出,與找過一狗票的樂手依舊亂七八糟的合作之後,Pink決心定下來尋覓好姻緣──Haunted Graffiti是也。只是要稱Haunted Graffiti為搖滾樂團有些失準,這組主要任務為演繹Pink音樂的團體,說是「孔鏘老師」應該剛剛好。於是,Ariel Pink就帶領著Haunted Graffiti,在2010年以專輯《Before Today》一炮而紅,獲得各界評競相丟出無數好評,讓這位曾不見天日的宅宅在練刀多年後,終於得到該有的注目。

英國研究顯示,87%的藝術家會在失戀後產出新作;11%的人不會,剩下2%忘了繳回問卷。在《Before Today》之後,Ariel Pink與交往多年的女友Geneva Jacuzzi分手,於是新專輯《Mature Themes》也不辜負英國佬的期望,以對於人生與自我的異想出擊。這回的內容不再全由Pink主理,孔鏘老師們也跳下來一同創作。藉著Haunted Graffiti的齊力合作,淡化了以往單打獨鬥產出的冷冽感,俏皮流利依舊,歌曲結構更加結實分明;其餘形容請參閱側標說明。自稱青春期無限延長的Pink,在歌詞中誠實道出他對於男女/男男/女女/女男(為顧及所有族群)的愛恨情仇、對異性的意淫、男性精華液的隱喻,以及回頭試想中年男人應該要有的成熟。在沙發椅上享受慵懶音樂的同時,別忘了跟著歌詞傻笑一下。

據看過現場的記者表示,Ariel Pink在Coache11a中的表演是十足的自我流。不知什麼原因,他要嘛離開台上、要嘛只在上頭顧著玩指甲,要唱不唱的好不任性。不過這種脫軌演出,對這怪咖來說大概是常軌了。在訪談中常語出驚人的Pink,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反社會者,對於流行文化與現代社會的虛偽總是不忘嘲諷一番;對於有人欣賞他的音樂感到十分榮幸,希望得到注目但又不想太多;想當個成熟的人,又不想拋棄孩子氣的自己。不停打轉的矛盾情結,也許正好反應出他為何能完美的拼貼各種元素吧。

 PS. 在此筆者透過內線搶得獨家消息:Ariel Pink的下一張單曲將取名為《No More Lazy, Please》(別再用「慵懶」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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