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些關於Neutral Milk Hotel、Elephant 6 collective、Jeff Mangum與《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的故事。
《航越大海的飛機》
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
作者:金.庫柏(Kim Cooper)
出版:33⅓ series, Continuum
譯者:Volcanic
《艾佛利島上》談中性牛奶飯店的專輯《艾佛利島上》之前,要先了解一件事:這時期並沒有叫作中性牛奶飯店的「樂團」。沒有朱利安,沒有傑洛米.邦斯(Jeremy Barnes),也沒有史考特.史畢蘭和他瘋狂的小號。《艾佛利島上》這張專輯走的是早期他們在魯斯頓製作錄音帶的模式,由於傑夫從中學時代就已經採用中性牛奶飯店作為計畫名稱,因此他回到丹佛想把寫過的歌錄成唱片時,自然會繼續沿用下去。專輯名稱取自一處位於路易斯安那州墨西哥灣岸區(Louisiana Gulf Coast)的公園,傑夫曾在一次訪談中表示,孩提時代的他曾與公園裡的古老佛像有過一段精神交流。
On Avery Island sessions
對傑夫和羅伯.史奈德來說,製作《艾佛利島上》的經驗是非常特別、非常具啟發性的,因為他們幾乎不曾一起錄音過。羅伯是個能製作出披頭四那般漂亮旋律的鬼才,而現在,他即將要改造他最親愛的朋友的視界──對低傳真(lo-fi)聲響的熱愛,以及對那些華而不實的音樂的厭惡。就一般而言,這似乎是請鬼抓藥單,但先撇去他們兩人根本上的差異不提,傑夫和羅伯卻作到了極少製作人與樂手能企及的高度。
在第一次正式錄音時,羅伯全心投入在了解傑夫的視界,認真的程度甚至連傑夫不想怎麼做,羅伯都要知道。在錄音室的時間,羅伯把自己的一半獻身給傑夫,另一半專心在錄音上面。
羅伯解釋說:「傑夫是我的朋友,我愛他,所以我希望他能滿意他的作品。在製作其他唱片的時候我總有一套作法,但是在傑夫的作品裡,我沒有加入自己的情緒。我單純地希望這是張能讓傑夫高興的作品。」這意味著羅伯必須丟掉他偏愛的複雜編曲,改用更粗糙和更簡單的聲音。不過有時候羅伯還是會試著加入銅管編曲、一些合聲和音效,試圖激盪出新的效果。
相較於製作人的角色,羅伯表現得更像是樂團成員──在製作過程,傑夫主要負責鼓和吉他,羅伯彈風琴和貝斯。〈拒絕性交〉(Song Against Sex)、〈花園司令〉(Gardenhead)和〈艾佛利島〉(Avery Island)的管樂部分也是羅伯處理,為此還找來長號手理克.班傑明(Rick Benjamin)協助;〈你已遠離〉(You’ve Passed)和〈花園司令〉的貝斯則是交給神秘廣場的麗莎.簡森(Lisa Janssen)。在錄音部分,傑夫一直都偏好使用錄音帶,但由於種種因素,兩相折衷後就選定羅伯所能接受的最低限度──四軌錄音。如此一來,使用四軌盤式錄音機加上另外的一台雙軌立體聲數位錄音帶(DAT)後,他們就有六個音軌可用:一軌錄吉他、一軌錄鼓聲、另一軌是歌聲,剩下三軌就拿來錄管樂、貝斯、號角,或任何羅伯覺得可以讓歌曲更飽滿的聲音。
Neutral Milk Hotel - Song Against Sex
Neutral Milk Hotel - Gardenhead / Leave Me Alone
雖然羅伯自己的錄音室很快就被視作是錄製迷幻音樂的地標,不過在《艾佛利島上》的製作期,其實有近半的歌是在羅伯的朋友凱爾.瓊斯(Kyle Jones)家裡錄的,這裡也是立體聲蘋果製作第一張專輯的地方。當凱爾在家裡錄音時,他會把那裡稱作睡覺老哥(The Sleeping Brotherhood);輪到羅伯使用時,名字就換為寵物之聲。
這棟老舊的大房子是凱爾從他祖父母那邊繼承來的。在那裏,羅伯可以到錄音室、廚房或是音控室四處找尋他想要的聲音。他是這樣描述其錄音哲學:「我並非刻意排斥乾淨的音場;一般來說那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就我而言卻還有個第二好的選項──擷取真實的靈魂。我總是這樣看待錄音:『你並不只是試著抓住空間裡的人,你要去試著創造一個空間,一個能夠重組真實空間的夢境,裡頭擁有各式各樣有趣的素材。』」
有些時候,傑夫在半夢半醒之間得到的靈感能帶給羅伯許多驚喜,就像他曾要求羅伯去重製他聽到的僧侶誦經聲。羅伯說:「我們也的確辦到了!成果就是《艾佛利島上》最後很長的那段,那些嗡嗡作響的甘美朗樂句(gamelan,印尼傳統打擊樂)。這也許是我製作生涯以來最喜愛的一段。」他所講的是〈普莉吞了驢子眼〉(Pree-Sisters Swallowing a Donkey’s Eve),這首歌是羅伯先取樣一張傑夫所選的斑鳩琴(banjo)唱片,再由包括梅麗莎.畢辛格(Merisa Bissinger)、希拉蕊.希尼、丹恩.泰瑞(Dane Terry)、麗莎.簡森和亞倫.里迪(Aaron Reedy)等丹佛當地的樂手,用印尼樂器演奏而成。
Neutral Milk Hotel - Pree-Sisters Swallowing A Donkey's Eye
傑夫有時會在一首歌將近完成的時候突然反悔,這也意味著《艾佛利島上》的背後其實有很多錄音是被刪掉的。有時羅伯會為了某個片段或混音和傑夫起爭執:「好吧,我真的努力了一整天去作這段,而且聽起來明明就很棒。」但最後,他還是會想起他的任務,就是要了解傑夫的視界。如果傑夫認為這聲音不對,那這就不是中性牛奶飯店的音樂。「一開始當然讓我很困擾,但漸漸地卻越來越享受。這也是我在作那張唱片時學到的,因為我必須捨棄自認為比較好的部分。」羅伯把他製作人兼夥伴的角色比喻成西藏的僧侶。西藏的僧侶們用彩砂精心繪製曼陀羅(mandala)後,會將其吹散,不留一絲痕跡。他們愛的正是「無常」。
傑夫和羅伯的連結要遠比一般音樂人與製作人的關係更深入也更私人。他們長久的友誼,對彼此的缺陷和需求的了解,讓羅伯知道必須要創造一個安全的空間,方能使傑夫完滿的表現自己。「那時候我們的關係非常緊密;雖然現在依舊是,不過我們已經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他是我最親愛的朋友,我必須要去滿足他,而且要讓他更有自信。這是為了他而作,而不只是為了藝術。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唱片也是這樣作的。」
嗯,當然了,歷史上還是有許多像這樣製作人全心為某人製作音樂的故事,只是這很少發生在傳統的錄音環境。羅伯和傑夫這種合作,像是製作田野錄音(field recording)那樣,特地把笨重的錄音器材拖到熱帶叢林、沼澤,或者是──讓我們先跳到之後的時光──保加利亞的音樂祭。(譯註:這是指傑夫後來錄的專輯《Orange Twin Field Works - Vol. 1》)
當錄音成果一出來,傑夫馬上送了幾張給他的朋友。朱利安.科斯特回憶起他第一次聽到這張作品,是在駕駛一輛載滿玉米和小麥的大卡車中:「我非常震驚,這和之前從他那裡聽來的東西完全不同。之前的作品都非常混亂──很美妙的混亂、很瘋狂的自由感。而透過這張專輯,傑夫傳達的是一種很神奇、很超現實的感覺──像是本相簿,用皮繩捆著滿滿都是照片的相簿。這真的是全新的一面。我知道對他來說一定很可怕──也許對每個人來說也是──和外在世界分享自己的感受,尤其分享的東西又幾乎代表著內在的一切,攤開在世人眼光下很需要勇氣。他以前試過很多方法,所以當我看到這樣一張完整的專輯,代表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路。那些曾作過的錄音帶、過去的時間,都成了傑夫的音樂;這些就是最重要的。我根本不必說什麼讚美的話。這就是傑夫,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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